j9九游看见“地方”:非遗媒介化实践与地方关系的重塑非物质文化遗产与地方性知识有着天然的内在联系。从“地方实践”到“情感凝视”,从“地方传承”到“空间扩散”,媒介化时代的到来正重塑着非遗与地方的关系,导致非遗在新时空秩序中面临着传承与地方性保护之间的矛盾。非遗的媒介化实践推动了非遗与地方关系由本土化、在地化向全球化、现代性转变,但在传播过程中也产生了非遗审美异化、让位圈层文化等问题,导致非遗“地方性”的消解。因此,媒介化时代既要警惕非遗地方精神的“去地方化”,也要突破基于“本真性”的“地方性”观念,在媒介环境的变化发展中以动态性视角考察非遗的“地方性”问题,在市场逻辑与媒介语境中选择以多元化理解推动非遗的“再地方化”。
随着信息与数字技术的不断推进,现代媒介基础设施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与保护作用日趋深入,特别是非遗媒介化实践的加速发展,非遗与地方的关系也在发生着矛盾性的转化。非遗越发脱离其地方原生语境,转向更为宏大的社会语境与都市空间之中。国家与地方政府所遵循的生产性传承要求非遗适应媒体融合趋势,加大非遗在新媒体中的传播力度,将非遗所在地的特色资源作为文化名片予以宣传,却又面临着现实中非遗传播与生产实践的形式单一、内容同质化、遮蔽地方等问题。于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可将其看作由多个不同形态的“地方世界”所构成的复杂文化关系网,传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注重在相对固定的结构空间中传承,在传播范围、创新传承以及商业转化方面却力不从心。
非遗在面临当代社会语境与媒介环境的转换之时,对所葆有的“地方性”的安放,直接关系着非遗在当代文化语境中的活化问题。本文便从非遗的地方性要素出发,从媒介化角度探究非遗与地方关系在当前媒介化实践中的转向,探究非遗的“去地方化”与“再地方化”,强化非遗与地方的联系,使非遗在适应媒介化语境之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传承与保护其所蕴含的地方感。
《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将非遗定义为:“各族人民世代相传并视为其文化遗产组成部分的各种传统文化表现形式,以及与传统文化表现形式相关的实物和场所。”非遗作为一种地方性知识体系,既有其所属群体,也有与之相应的文化空间,具有明显的空间、地方属性。[1]
非遗之所以作为传统文化在当代焕发生机的重要表现元素,就是因为其始终关联着“地方”。非遗的“地方性”一般体现在地域、知识与情感三个层面。[2]非遗大多数带有较强的地域特质,是一定地理区域内的文化产物。诸如湘西土家族的织锦技艺、山西临汾的蒲州梆子、浙江梁祝传说、平阳县温州鼓词、杨柳青木版年画等,几乎都是植根于地方的技艺或民俗。在农耕社会中,手工技艺的娴熟程度有赖于“天时地利”,往往就地取材以制之,像福州制陶工艺、植物编结工艺、原始纺织等工艺,均是以当时当地地理资源为主的自发性手工造物。在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语境中,除少数知名度较高的非遗能在全国范围内建构经营网外,大多数手工艺品的制作、流通与使用多以当地或周边为主要传播区域,以服务当地的生产生活所需。简言之,依托于乡土地域而流通的非遗物件也在形塑着带有鲜明地方特色的文化传统,蕴含当地的社会结构与文化表达,成为乡土地域的文化符号。非遗作为世代相传、代代实践的地方“文法”,更是将个体、群体对地方的记忆与情感凝结其中。不言自明的“记忆”“情感”在“地方感”中逐渐建构着情感认同,这就是非遗与地方的情感联结。“物”的呈现与“事”的讲述以自然地理因素与文化结构的双重互嵌为基底,孕育出带有地方记忆与情感表征的特色非遗。即“非遗囊括的是地方文化的‘文法’,是长期浸润于地方而形成的、难以模式化表述的内容”[3]。
随着全球化与现代化进程的加快,非遗逐渐突破脱胎的乡土地域,经历着从传统“地方”到现代“空间”的扩展。城乡空间的快速变化冲击着传统生活方式与文化实践,使其在现代社会语境中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壤,在“异域”空间重构着传统家园氛围。“异域”是人精神家园失落的象征,是现代性对传统经验冲击后导致的文化主体认同危机,现代人情感逻辑中的乡愁便是这一“异在感”的表征。此时“异域”对非遗来说意味着进入到与之前异质的传承空间,即多元性的价值主体共在的现代公共空间。移动互联网与社交媒体的兴起,就使非遗逐渐步出传统地域的传播范畴与原生空间,在技术网络的重整下逐渐在平台空间中落地生根。互联网平台中所展示的非遗图景,使兼具“地方性”的非遗不再局限于现实特定物质空间,而是以虚拟与现实的结合方式存在于媒介实践之中。
在媒介化对非遗的建构作用下,在现代大众眼中,非遗所承载的地方已难分虚实,非遗也在这一逻辑中成为被媒介所建构的符号,转化为虚拟空间中可凝视、可消费的对象。以往的非遗研究多将非遗的地方性作为其整体中的一个部分,将其作为非遗传承、发展的背景,遮蔽了媒介技术透明性、日常性的应用对非遗地方空间的影响,快速变化的媒介环境冲击着非遗实践与传播场景的建构。平台化的生产逻辑与大众化的审美语境使非遗物质性传承的实体空间与算法技术推动下信息流的“虚拟空间”的区隔变得逐渐模糊。非遗与地方的关系已然在媒介化实践中发生重构,由此造成非遗媒介化传播与地方性建构的矛盾。
尽管基于平台的非遗媒介化实践为非遗“活化”带来了转变,但本质上未能以媒介之“技”来完成非遗之“道”的传承。生产性传承要求非遗要适应当前的媒体传播逻辑,借助平台的“功能集合性”将非遗作为民族、地方的特色资源进行宣传。当前的转化策略多以非遗之名来迎合大众的审美趣味,在形式层面对非遗进行模仿式的生产,并未触及非遗本身所蕴含的传承内核。例如,当前短视频平台中大量非遗作品多为迎合网友的“奇观”心理为内容创作的出发点,如经由“@江寻千”而爆红的非遗“火壶”表演,颇具视觉冲击力的视频内容满足了网友的“猎奇”心理。随后各视频平台博主竞相模仿,“火壶”表演顺势从日常生活中滑落网络奇观空间,网友们对该项非遗的了解仅停留在其令人震惊的形式上,对其中的渊源、认知仍处于不可知状态。可观、可感的非遗文化魅力与祖先智慧并非是直接习得的经验,而是经由平台算法、数字资本话语雕饰与占有的带有“洞穴幻影”属性的商品。由此可能造成非遗成为脱离“地方”的审美附属物,以媒介生产逻辑来编排非遗内容,基于大众文化、亚文化审美兴趣来观照非遗,将非遗形塑进猎奇景观之中,再以媒介化消费的心理来购买非遗系列产品。在消费实践充斥的视觉媒介空间中,观看者就是消费者,其更关注的是能否提供消遣性、娱乐性的体验,能否使消费得到满足,非遗在这一系列流程中成为不具备独立性、自主性的消费品。
虽然不同人群均呈现出对非遗的认可与喜爱,但这一喜爱是以现代审美需求与消费逻辑为基础的,并不代表对非遗独到审美的接受。在平台语境、技术话语与资本逻辑中不断消耗着非遗所承载的“地方性”,不断生产出关于“地方性”的幻象。非遗作为一种地方审美话语的独特表达,在媒介化场域中成为多主体情感参与、共造的重要象征物。
在数字时代非遗活化中的媒介力量愈加凸显,非遗媒介化实践既是一种新现象又是一个新议题。如果从非遗的社会实际来看,非遗与地方的关系经历了从“地方实践”到“情感凝视”的转变。非遗从根植于地方传统日常生活中脱离出来,转变为大众文化、网络文化中被凝视、可消费的审美对象。前现代社会生活空间的运行模式受“地域性”支配,而“现代性所引入的生活模式,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使我们脱离所有类型的地域性的传统社会秩序”[4]。彼此互动的社会关系逐渐从地域情境中脱离出来,建构生活场景的不再只有在场的事物,极大程度地扩展了时空分离的范围。流动、快速成为现代人的生活常态,前现代情境中地域性所象征的本体性安全也已经被消解掉。在此背景下,人们面对的是与旧有生存惯习的撕裂以及传统文化脉络的断裂。新生存环境所造就的更多是情感的疏离与社会关系的不确定性,这也就意味着现代人在丧失了地域归属感以及精神文化认同感之后,在心理层面的流离失所以及对过去记忆的无法安放。
当现代人对非遗进行媒介化消费时,也会逐渐地习惯通过媒介化实践来知晓、感知“地方性”“文化性”的非遗。“形象向来是媒介的主要通行货币”[5],非遗媒介化实践以现代人所感兴趣的审美话语方式将非遗形塑为可消费的情感作品,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发挥着非遗召唤情感结构、地方记忆与文化认同的作用。这也使得媒介化表达中的非遗所表征的审美逻辑带有“复古”“”的属性。这一属性以数字技术为物质性依托,以现代人对传统地方“田园想象”为叙事根本,是对传统地域文化的想象,其源自对现实的不可获得性[6]。马克思曾将近代全球化的历史称之为“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7],在世界文明的碰撞与融合之中,原本存在于有限范围内、有着宗族血缘关系稳定性的“地方性联系”被世界范围内的普遍化、流动性所取代,地域性逐渐被消解。于是,经由数字媒介审美所染指的古老非遗,便日益成为现代大众对“地方性”“传统性”的想象载体。数字界面中的非遗是当前城市化社会不可触及的存在,老祖宗的智慧与匠人的技艺集合着大众对传统文化的物理感知与田园想象。这样看来,媒介化实践逻辑是将非遗所蕴含的属性与受众的情感需求相耦合,借助一系列媒介话语对非遗的展示、实践进行修饰,非遗的感性需求成为非遗媒介化实践作品进入消费流通阶段价值恒定的重要因素。即“乡土”“”“文化积淀”是媒介平台对非遗进行编辑时的标签,以此来赋予受众一种情感凝视与视觉愉悦。非遗意象策展的日常化、生活化把陌生的个体询唤为文化持有者,激发着群体对非遗的文化记忆,而个体微观化的非遗体验叙事又易于地方依恋的形成。文化持有者可将这一文化记忆再编码,借此介入参与式文化实践,以捕捉传统的诗意栖居地,进一步深化主体的地方认同,在“异域”空间对抗时空压缩。
由于不同群体对非遗的选择性表达极易导致非遗意蕴的改写甚至重构,在平台化等话语逻辑中使非遗“去地方化”逐渐明显,造成了非遗审美活动的异化乃至影响非遗活化,即非遗的传承一般是面向特定空间与群体的行为,但媒介化实践所带来的“物”的流转与“情”的激荡拓展了非遗传承的时空范围。此前非遗研究多认为,非遗认知与保护的载体应是边界清晰的空间,作为以非遗为主要存在类型的文化生态保护区。[8]随着媒介技术的介入,非遗生产、传承的物理空间遭到前所未有的压缩,传承与保护转向媒介建构的虚拟空间。这一具有现代性的时空压缩不仅改变了非遗生产、展示的路径,也改变了其固有的言传身教式的传承方式。大量非遗传承人在社交平台展示非遗成果之时,也以此为主要途径面向全国招收“徒弟”。非遗传承逐渐成为媒介技术语境下的虚拟娱乐活动,传承效果如何有待考察。再如将非遗文化与亚文化相整合的传承形式,看似是对非遗的现代化传承,实则是借非遗之“名”,传播圈层文化为“实”,将非遗收编进亚文化语境之中,非遗的审美意蕴、文化内涵等让位于潮流文化。加之数字媒介技术演进之快、信息承载量之大,让大众难以耐心品味“非遗之美”,这就导致非遗与地方脱节,成为漂泊于众声喧哗中的“无根之物”[9]。
简言之,生产性保护将非遗置于多重时空之中,区域空间界限不再是非遗传承的严格原则。在这一时空转向中与多重文化形态进行对接,以兼具消费性与情感性的审美逻辑进行“活化”,但过度日常化、媒介化的传播趋向也在不断消解着非遗内在化语境,在消费化、情感化的媒介逻辑中非遗内容的“灵韵”不断衰减。由非遗与地方关系所发生的转向可知,传统非遗的在地性已然发生变化,受媒介化的影响,其物理空间到虚拟空间的转变导致非遗传承、传播路径的变化。因此,在数字媒介的提取、转译、改写等策略之中,要警惕媒体、平台等对非遗意涵的碎片化、浅层化表达,也要避免非遗成为网络流量的“代言”,导致非遗生存空间的挤占,拉大非遗与地方间的数字鸿沟。即非遗的地方性在现代化审美逻辑中已不再是静态的原生地理环境与发展背景,[10]不断与媒介环境产生交融、与多元文化主体产生碰撞是非遗生产性保护的重要参考维度,非遗的媒介化实践虽然导致“去地方化”的产生,却也一直处于“再地方化”的建构之中。
媒介化语境中携带“地方性”基因的非遗,在进入公共空间后立即在当代审美话语诠释下发展转化,并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圈层化的文化表达。虽然非遗媒介化实践有利于非遗在现代日常中的活化传承,但只停留于形式层面并不等同于“非物质”层面文化意涵的传承。非遗与地方情感、记忆、生活密切相关,“地方性”关系到非遗是否能够在日趋复杂的传播语境中实现有效传承。在流动性的媒介化时间空间对非遗活化中“去地方性”“再地方性”的关注尤为重要。
从本质上来说,非遗是一种凝结人类实践经验的民俗文化表达,这就意味着其本身具有向大众文化发展转化的可能。当前非遗传承主要借以数字媒介技术来实现非遗活化,使非遗从一种本土、在地化资源转变为具有共享特质的大众资源。多主体参与以及多圈层文化的改写使得非遗从原民间文化脉络、在地化的社会关系中“脱离”,这一过程也就是非遗的“去地方化”。非遗的意蕴在“脱离”的过程中也逐渐弱化、消解,既造成了非遗失去其固有的情感、记忆特质,也敦促我们思考在地方与流动空间的二元张力之下,如何以传播媒介再造“地方感”。
而媒介再造“地方感”的落实,要在当前媒介化语境下对“去地方化”做出正确的理解。地方不仅是客观空间的尺度,也是承载价值感、意义感的意向空间。即“自我会不间断地在此空间中与周遭互动,处于空间中的自我或个体均与人、世界有着基于关怀联结、共同体意向的意义性网络”[11]。当特定空间能够被主体在认知层面进行理解之时,基于主体实践行为的总体性空间就成为熟悉且明确的地方了。传统技艺、民俗仪式等那些代表主体进行空间实践的成果,就成为联结主体与空间、与社会的纽带,也是进入文化语境、进一步与地方产生依附与认同的对象。
尽管“地方性”与“本真性”是互构关系的存在,但现代空间的转向在某种程度上是无法避免“本真性”“历史感”消解的,“地方性”也难以在固有的认知逻辑中存在。现代性本身就是走向融合、打破地方的过程,并不是简单地意味着时间性和历史感的消解,而是要使时间融入空间,使地理场所和社会环境隐含着复杂多样人性的、历史的内涵,[12]即本质上的“地方性”意义只是建立在“本真性”上的文化想象。现象学与存在论视角下认为“地方性”是一种物理空间的显现,但“地方性”应被纳入现代媒介技术的宏大视野中去考察,使其成为社会空间实践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地方性”或“地方感”是必须超越单一、稳定、静态与相对封闭的意义生产逻辑,面向开放性、多元化的现实导向,地方感的特性内涵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在被称作家园的地方认同中,地方总是呈现出开放的状态;并且被那些在其间延伸的各种运动、通信、社会关系建构着。”[13]
数字化浪潮的推动进一步放大了空间形态碎片化与地方媒介化融合又矛盾的共生状态,这要求我们将“地方性”的话语意义不只置于地方与全球化的二元张力下考察,还要以数字虚拟空间中的景观逻辑来重新审视。在媒介化的背景下,实在的生活空间与虚拟空间的日常化共同造就了“地方性”的“操演”。主体身体与物理空间的知觉融合构成传统地方感的建立,具有真实性的地方经验成为地方性或地方感的意义起点。非遗的媒介化实践则通过数字技术给予主体以微观化的地方体验,生成以身体知觉体验为主的空间场域,以此凸显真实地方与虚拟地方的分离。真实地方在媒介化实践中通过非遗文化形式触发主体审美意识、文化共通等功能,以完成对不在场的虚拟地方的交互式参与。当破除了对“地方性”的文化幻想后,多元化、主体间性的空间形态为生存在流动空间的非遗提供了另一种生产性传承的解释。面向错综复杂的媒介空间,非遗“地方性”应被重新予以审视,建立一种开放的“地方性”观念。在尊重、挖掘原有地方意义的基础上,允许非遗审美表达的拓展,开拓属于当代审美语境的非遗“地方性”内涵,实现“新地方感”的话语拓展与“再地方化”的空间重构。
非遗的“再地方化”是指通过对地方特性的生产来拓展生存空间的过程。[14]非遗在媒介化实践中经历了“去地方化”的时空压缩j9九游会真人游戏第一品牌,但媒介化本身从未停止对“地方性”的再生产。非遗媒介化实践是一种基于数字数据所展开的对“地方”文化想象的建构过程。从海德格尔对“此在”的存在论表述来看,媒介化是一种基于数字的实践,数字技术是“用具”以此来提供数字化的生存方式,引导“存在者”进入具有“去远”结构的“此在”之中。主体将隐藏、消弭自身,全权由数字发挥关联性,把自我纳入具有技术意向性的信息网络之中。这一关联性既不像传统地方性中的物质对象从根本性上支撑“去远”结构,也不单纯依靠此在对切记性的需求进入某一行为之中,而是将地方中精神情感层面的符号编码进入数字场域,进而实现地方物质对象与实践主体对地方性的生产,冲破静态、封闭的空间环境,将地方性带入可见、开放、数字化的新场域,以恢复人与地方的感性联结,达到情感层的持续互构。
虽然主体无法实际浸润于非遗的现实地方空间,却能将自身关于现实非遗、地方的审美体验、认知与文化想象等置入虚拟地方,建构起具有“镜像”关联的虚实空间之中。“看”与“被看”的传统审美主客体关系被打破,身体进入现实与虚拟体验的特定空间,实现视觉、知觉的侵越,与特定非遗中的地方形成联结,对地方的依恋、认同的情感也被强化,数字地方感的话语体系得以建构,即数字地方的在线景观也是经由主体提炼、凝聚后才完成的状态划分。诸如短视频中非遗的展示与主体地方想象的召唤结构、电子游戏中非遗元素的应用与地方叙事所带来的赛博沉浸等,均体现出虚拟身体j9九游会真人游戏第一品牌、知觉主体与数字非遗的地方表达三者间所营造的“再地方化”情境。由此,非遗的数字拟像不仅是单一的符号序列,而是主体在对非遗“地方性”的承认与认同中通达更深层美学意义的途径,能够给予赛博格主体身体对地方的认知与体验的自由,“人们可以经由媒介提供的认同方式,形成新的地方体验”[15]。因此,非遗的生产性传承要警惕地方精神的“去地方化”,在市场逻辑与媒介语境中选择以多元化理解推动非遗的“再地方化”。
非遗的诞生是千百年来劳动人民智慧的实践产物,与民众日常生活息息相关,非遗的“再地方化”必须依托人们当下的生活日常,可以基于数字媒介日常化、生活化的趋势实现对非遗地方的情感生产。诸如抖音等短视频平台有关“非遗传承”的计划,就表现出较为突出的传承优势与发展前景。早在2019年,抖音就抢滩布阵,率先发起“非遗合伙人”计划,带动相关产业联动发展,催生出“非遗热”。年轻人凭借较为娴熟的视频制作技巧以及对平台文化生产逻辑的敏感把握,逐渐成为非遗短视频创作的主力军。年轻血液的注入缓解了非遗传承老龄化的困扰,通过非遗短视频的拍摄,创作者可借助直播电商、广告植入等渠道实现流量变现。例如在“@彭南科”的抖音作品中,古法制茶的系列作品向大众讲述着传统茶叶的制作工序,其抖音橱窗中更是上架了各种古法茶叶,供大众消费。正是因为短视频所具备的“创收”功能,才能吸引大量创作者以及商业机构对非遗资源的创意创新。依托于“传统文化”所创作的短视频将受众从快节奏的都市场景带回古韵古香的地方乡土,跟随创作者体验当地非遗文化,将对传统文化的与短视频的观看体验融入对过往历史、乡土地方的情感互动与审美共鸣中,进而为文化消费的现代性升级拓展新路。
当下我国经济正处于高质量发展阶段,人民的日常文化消费需求也在发生着“质”的变化,促使着文旅发展与消费模式呈现出“体验式”趋势。当前,乡村旅游产品具有较大的同质性与单一性,无法满足人民丰富的文化体验需求,非遗文化价值的所在为突破文旅融合浅显化的尴尬困境提供了新抓手。各地纷纷深入挖掘地域人文内涵,充分利用“非遗”所葆有的多元文化内涵,将非遗文化价值与旅游模式相整合,依托短视频等“短平快”的大众媒介的传播,吸引全国各地游客前往,找寻与体验“非遗世界”,探索出一种带有现代文旅属性的“体验式”文旅发展新模式。例如2023年初“簪花围”短视频“火出了圈”,“今生簪花,来世漂亮”的美好祝愿引得全国网友关注、向往,也让蟳埔这个小渔村迅速晋升为热门旅游目的地,大家争相前来体验蟳埔簪花。这一国家级非遗作为蟳埔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与蚵壳筑成的房屋交相辉映,不断让游客惊艳,成为文旅市场新的增长点。
再如江西婺源石城因其独特的地理环境,有着“中国画里乡村”的美誉。在抖音等短视频的传播下,全国各地众多摄影爱好者和游客竞相前来。婺源持续发力,将本地的非遗与自然景区融合开发,从当地乡村的日常生活、民俗庆典等再生产活动着手,以自然景观为基础,融合高质量“非遗”元素,踔厉提升景区文化内涵,相继推出严田古樟民俗园、茶马古道文化园等一系列体验式文化景点,将古时的诗画村落打造成现代化美丽乡村,进一步提升游客参与性j9九游会真人游戏第一品牌、文旅产品的互动性。一间间非遗手工作坊,集聚起了传统古老的手工技艺;昔日老房屋化身非遗博物馆、非遗主题民宿等;在街头巷尾欣赏非遗表演,在农家铺子品尝地道的非遗美食,在体验非遗手艺,让非遗以历史积淀物的身份与媒介化时代相遇,通过对时间和空间结构的安排为大众塑造出一个超越“地方空间”的虚拟文化场域,其所葆有的文化故事在流动性的时间与延展化的空间中被讲述出来。
综上所述,媒介化实践对“非遗”的编辑与展示体现出的是一种现代生产性的非遗文化,对传统历史、地方情感的被编织在非遗文化与数字空间的互融之中。大众浸润于非遗影像之中,身在感、感以及对自我身份的认同感在视觉话语实践中逐渐产生,并驱使着受众对非遗文化的追寻由虚拟场域拓展至现实空间。非遗的媒介化实践既为非遗的传播与生产提供了不竭动力,凸显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生生不息的独有魅力,也使非遗审美经验得以在现实空间中延展与创新,助力相关地域经济的发展。只不过,在平台、媒介技术等作用下所形成的多空间、多主体、动态属性的非遗“审美”又很有可能被异化。非遗的“地方性”也在空间扩展与多主体编辑的改写中被逐渐消解,导致“地方感”“历史感”的迷失。媒介环境的更迭要求我们突破相对静态的、封闭的、基于“本真性”的“地方性”建构,以多元化、开放化的视角对流动语境下的地方性进行“再地方化”“数字地方化”的构建式探究。通过对非遗地方精神的保留来重塑主体的审美话语机制,激发主体在情感层面、美学层面对非遗的活态传承,同时也赋予非遗重新安置“地方性”意义的机会。即不能因拘囿于对非遗“本真性”的讨论,遮蔽对现代媒介话语中的“地方性”的建构,而是要突破建构在“本真性”上的“地方性”,在遵循非遗地方精神内涵的基础上,在媒介化实践的新时空秩序中推动非遗“地方”新场域的形成,以合理开放的姿态与多元的审美力来重构非遗的文化表达。
[本文为2024年天津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重点项目(项目编号:TJXC24-004)的阶段性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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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艳玲,天津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天津市高校“学科领军人才培养计划”人选;赵博文,天津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博士生